第402章
花香与冷香,成了花海第一份见面礼。 那个在槐树下,信誓旦旦说要给斐守岁种花的人,正在一点点变成花瓣。 “神明无情,天地无情,可人是有情的。斐径缘,我知晓你的心,若再不敞开,就怕无人能与你煮酒烹茶。以前我总想着能不能跟上你的脚步,但你走得很快,我只能一直在你身后,仰头看你的背影。” “但我不会离开。我想,总有一日你会疲累,你会想要休息。到那个时候,我若能背着你往前走,暂时当成你的双脚,你是不是就能放下些焦心?” “我能成为你的脚吗?你不用担心前路风霜,不用在衡量什么付出与回报,就让我背着你往前走,哪怕,哪怕……” 哪怕,你自始至终,把我当我孩童。 我也是乐意的。 末尾的话,陆观道没有说出。 是斐守岁挣扎着用手掌,捂住了他的唇。 陆观道的头颅,就在顷刻之间变成花瓣,他再也没有机会将心中之言吐露。 可他,他透过层层花瓣,看到了斐守岁略有些红的耳垂。 还有捂嘴撇过头时的唇语。 “蠢货。” 第194章 贪食 成为什么双脚,又有什么好许诺的。 斐守岁侧过脑袋,想要极力掩饰泛出于脸上的红晕。 蠢货。 真真蠢货,愚不可及。 守岁心中暗骂,却止不住想去看,想要去看看花瓣里的眼睛。 是否还如从前,只有他一人。 可花瓣被风吹开了,陆观道消失在花海之中,体温也跟着去了人间,独留斐守岁呆呆地看着泛白的天。 “……” 走了。 指尖血与人鱼油。 斐守岁试图抓住一片花瓣,那花瓣却在顷刻之后,散成清香。 倒是连影子都没有留下。 老妖怪空空地抓住一把香,低着头,不知道说什么。 那既慈悲又视若无睹的佛手,一直待在旁边,看着两人相拥与离别。 斐守岁知晓神在身侧,自也不敢说大逆不道之话。 于是。 佛手顿了顿,才凑上前:“孩子。” 斐守岁立马转身,以拱手作揖为礼。 “大人。” 佛手默了下:“你明白了?” 明白什么? 斐守岁快速寻找得体又合理的回答,最后却因同辉宝鉴,而说出心中之言:“小妖不敢明白。” “不敢?”佛手上的玉镯轻轻,“所以你还是明白了,那便好,那便好。” 又好了什么。 斐守岁低眉顺眼地回:“小妖身在考验之中,不曾好过。” “哎哟,”神好似在笑,“你的真言,竟是这般呛人。” “……真言向来刺耳,不会好听到哪里去。” “是这样,说真话的才是乖孩子,这番才算得上真人。” 话落,佛手一点点缩到空中的莲花台中。 莲花台大如陨石,伫立在斐守岁面前,不怒自威。 斐守岁弯腰拱手,送着神离开。 神却撂下一句:“既然来了便看完,这是你说的,槐树。” “看完……是镇妖塔吗?” 镇妖塔里还能有什么重要的。 斐守岁心中所想,化成一团水墨。 神回他:“塔里面可有趣了,不要错过。” “……” 便见。 莲花合拢,粉白的手臂于花瓣之中蜷缩,像一条条冬眠的虫。虫从来不会说什么好话,便是看着世人在祂面前鞠躬弯腰,也都是漠视。 慢慢地缩小,佛手在霞光中弯曲,成一莲花瓣包裹住莲蓬。 斐守岁不受控制地仰起头,去看这一幕怪诞。 千只手,万双眼睛,仿佛在这一刻闭上。 天的终极,群山不语。 斐守岁朝那莲花座拱手:“大人走好。” 大人没有回话,于莲花盛开之下,于沁入心脾的花香里,消散得无影无踪。 没留一点痕迹。 花海朗朗空,不见神明,只有荒原尽头的草木,显得寂寥。远处一缕缕四散的炊烟突兀在斐守岁面前。 那炊烟升起来,终将与天相融。 可。 荒原与花海交接之地,不见人影。就算有金乌了,无人之地何以农耕。 斐守岁垂了眼眉,他见小花朝远处炊烟而开,他知道他需得往前走,才能出了同辉宝鉴的幻术。 于是,他抬起了脚。 刚抬脚的一瞬,这才发现,野花的藤蔓牵住了他的脚踝。皙白脚踝上有一对好看的玉镯。 斐守岁看着他生下来就有玉镯,心中不由得冒出一个念想。 这镯子,莫不是与镇妖塔有关? 先前,他见到身躯的脖颈、手腕与脚踝处都是有锁链束缚,而玉镯正是在锁链的位置。这突兀的镯子,好似就在告诉守岁,此物定是有故事的,不然为何要明晃晃地生在这个地方。 思索着。 斐守岁弯腰蹲下.身,他伸手去扯野花的藤,触到绿藤时,一股温暾的暖流从他的指节处涌入。 是暖春。 眨眨眼。 斐守岁却没有留恋什么春天,他用力一扯,便扯开了困住他的藤。还剩一些与他脚掌粘连的绿丝。 究竟是什么时候,藤蔓悄悄地缠住了他的双脚,想困住他不能远行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