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1章
“还剩?” “我……我不清楚。这里没有钟表,我是何时来此,想不到了。” 陆观道身上的花香与冷香一齐冒出来,充斥了斐守岁的鼻腔。 这修补蓝天的材料,对于妖来说,是最好的补品。 斐守岁被香味牵引,又听着陆观道的耳边话,渐渐地松懈了宝鉴中紧绷的心。 到底是暖的。 或许贴得近,陆观道的温度在影响着斐守岁。 影响一株自以为不吉利的槐树。 斐守岁垂眸,说:“还有呢?” “什么?” “你要与我说的话,”斐守岁的手抚上陆观道,抓住一把人间的盛夏,“不该只有滴血红烛,对否?” “我……”陆观道咽了咽,他回忆起方才斐守岁仰首的样子。 没有发冠。 散乱黑发衬着灰白的眸,就是很随意地启唇,随意地眨眼。可偏偏进入陆观道的眼睛,成了一幅懒散的美人图。 人,本就是好看的。 站在那儿不语,也能自成风景。 陆观道想着想着,耳垂又抽风似的红:“我、我是有话,可我一看到你,就想不起来……” “想不起来?” “嗯……” 陆观道一卡一卡地离开斐守岁肩头,他试图去正视困扰他的“心魔”,可那不自知的还凑上前,与他对视。 斐守岁歪歪脑袋:“莫要等蜡油滴干了,再后悔。” “……” 陆观道死咬着牙。 斐守岁看到面前红透的柿子,若有所思。 槐树妖不会不知道,这是羞赧。 少女思春会有,儿郎倾心会有。若是两情相悦的有情人,就算短短相视,也定绯红一片晚霞。 不过陆观道的脖颈如此之夸张,怕是漫天的火烧云,在晚间最后一刻点燃。 斐守岁沉着心,那一句是否欢喜,堵在他的心中,说不出来。他长了年纪,看透所谓人间,却忘记如何道出情谊。 要如何说,才能保住体面,才能不让自己落于下风。 不是他在求他才对。 求他…… 斐守岁一旦思索,就变成衡量利弊的秤砣,他早忘了情义是不需衡量的亏本买卖。要不然那友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,于宝鉴之中,推波助澜。 但斐守岁忘怀了,他也忘记就在刚才,陆观道曾低着头求他多抱一会。 而。 陆观道愈发没了底气,他也说不出,说是想你,想看看你在天庭做些什么。 哪怕滴的血,干涸了身躯。 两人相视,千言万语化成失语的凝望。 “是担心……”陆观道斜过眼神,“我担忧你。” “嗯……” 斐守岁慢慢地答,好像这样就能把时间拉长,“我无妨。” “刑罚台的仙官,没有对你做什么?” 摇头。 “那……那天庭是如何说?” “他们啊,”斐守岁想起大红山茶,想起月上君与孟章,“他们什么都没说。” 因为斐守岁也辨不清哪里是天庭,哪里是宝鉴。 仙官的笑,游荡在上空。 笑声虚假,不似真人,可斐守岁也没有听过神仙的笑。 顾扁舟那厮早算不得神仙。 便言:“我是极幸运的,你放宽心。” 忽然。 斐守岁想起一事,立马说道:“你要去找孟章神君,莫非是想着上天庭?” 是了。 在梅花镇时,思安曾说过此大逆不道之话,面前的红柿子蠢笨,说不准真的听进去了。 闯天庭? 绝对不成! 斐守岁立马脱开怀抱,肃然:“别想着违背……” 但就在严厉之后的一霎那。 陆观道成了一朵被风吹起的花,于花海之上,朝晴天而去。 “你……” 斐守岁哑了声嗓。 陆观道看一眼自己,笑着对斐守岁说:“时间到了。” “你还能听到,对吗!” 人儿点头。 斐守岁便着急言:“你不要去找孟章神君,也别想着上什么天庭。你就好好地待在人间,我会回来。仙官与我说了,只要我走出同辉宝鉴,就能回来,你……陆澹?” 看到陆观道沉默的表情,斐守岁就知道是听不进去了。 “陆澹。” 唤了声。 陆观道笑一下:“可不只有我一人想要救你。” “难不成还有别的蠢……” 谢义山与江千念? 斐守岁记起这两人,这两个视性命如粪土的有情有义人。 “……娘的,”老妖怪知道劝不了,啐一口,“救我作甚。” “作甚……?” 花瓣飞旋上天。 陆观道的心在此刻狂跳不已,他看着朝阳下,散着微光的心上人。 他丢开了顾虑般,说:“我舍不得你啊。” 言毕。 身躯变成五彩斑斓的花瓣,于暖风中扑散。 散啊散。 陆观道秉着最后的术法,秉出一次诀别的勇气,他再一次上前,抱住了斐守岁。 抱住咀嚼着离别诗,却怎么也无法直面内心的苦命诗人。 “我舍不得你,我岂会让你一人受苦。斐径缘,你听到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