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3章
看着红色术法里,月上君又变成了先前的模样,他从袖中取出一件做工精巧的银钗。 “银钗?”身躯与斐守岁。 银钗除了好看,无甚特别之处,但斐守岁识得它,正是池钗花一直别在头上的那支。 银制发钗,何时流落她手? 给了乌鸦……难不成乌鸦一直蓄谋? 身躯接过发钗,言:“女子之物。” “你只要给她便好,她知道怎么做。” “此物……” “此物能救人性命,哪怕那人已无生还可能。” 所以…… 所以在梅花镇时,池钗花才会突然出现。莫非正是发钗的缘故,才让她的魂魄得以存活?可斐守岁并不知晓月上君的喜好,面前总是慈悲的老者,难道有收集女子饰物的癖好…… 不。 是慈悲。 有石落水面之声。 斐守岁低垂了眉眼,他好似知道是何人为之,为之何意。 一切早就开始了,他是其中推波助澜的风,而吹起东风的神,为何会选择他? 斐守岁想不明白,头渐渐发痛。 有什么东西勒住了他的脖颈,他喘不过气来,就连和身躯的连接都松了不少。在混白的视线里,斐守岁捂着头,朦胧虚幻的泡沫,他听月上君又说了什么。 “破牢之人……白……蛾子。” 白蛾燕斋花? 她?! “但仅靠她一人……做不到……径缘你不必担忧……” 还有谁? 斐守岁猛地睁开眼。 月上君正忧心忡忡地看着他:“径缘,你怎么了?” 身躯惨白了脸:“……无妨,无妨,许是老毛病犯了,不打紧。” “老毛病?” 月上君好像知道什么,立马朝榻边的小柜走去。他一开抽屉,从里头拿出一小小瓷瓶。 “喘病还需按时吃药,喏。” 月上君将药丸递给身躯。 斐守岁纳了闷,在人间时,他从未有过这个毛病。 便看到身躯吞下一枚赤红的丹丸,闭上眼稍作休息。 月上君在旁担忧着:“定是我方才叫你学习术法的缘故。你有这般的毛病,还一人住在塔里,没有个知心照顾的,我岂能放心。径缘,还是早些逃出去为妙。” 逃出去…… 身躯的自言自语,在心识中游荡。 斐守岁听身躯说:“逃出去了,还不是独身。” 是独身。 在人间漫长的岁月里,斐守岁一直孤单,没有同行之人,独撑一把纸伞。 月上君又道:“哪怕安排个仙娥也好,镇妖塔里阴暗潮湿,你……” 话停在了陆观道身上。 陆观道正忧心地看着斐守岁,不敢添乱。 月上君一把拉过陆观道:“就是你了!” 谁? 身躯秉着一口气,睁开眼。 目见月上君将陆观道推到他面前:“就让小娃娃照顾你。” “您在说什么……”我照顾他还差不多…… 身躯撑住身子,摇了摇头。 陆观道看到斐守岁苍白的唇,他比月上君都着急:“我可以的!不会就学,我学东西可快了,只要教一遍!” “径缘,你也……” “我?”身躯虚眯着眼,“大人是想说,我也没法拒绝,对吗……” “……是。” 叹息从嘴里呼出,身躯的疲累抓着斐守岁,逃不走。 斐守岁感知着身体的重,好像千年前,他也有过喘不上气的毛病。是明明身在万物之间,却无法探寻到生命的热。 他被人剥夺了生的权力,一口一口,在逃不走的漩涡之中徘徊。 然后窒息。 斐守岁撑着意识,看面前手舞足蹈的陆观道。 身躯也看着。 但模糊的视线,将白衣晃成了红衣。 那个雨夜的红衣,身躯还是有些不敢置信,不敢认同面前的小娃娃,就是荒原旧友。 身躯笑道:“您都这般说了,小妖定然收下。” 说着。 身躯的手指向药瓶。 “来,你听好,这是天庭每月会送一次的药丸……每隔三日服一粒……送药的仙娥是海棠花妖……” 闭上了眼。 昏了过去。 第190章 黄粱 意识在海浪里漂浮,海上的天气很不好,电闪雷鸣。 斐守岁闭着眼,让海水荡开他的身躯。 有记忆在这短暂的沉寂里涌出,斐守岁皱紧了眉梢,接受着涛涛回忆。 一只浑身黑毛的鸟妖,缩在墙角瑟瑟发抖。 一位身着浅粉的花妖,在他面前细数丹药。 还有亮绿色瞳仁,一袭白衣的……白衣的蛾子。 蓦地。 斐守岁睁开眼。 破牢之人是燕斋花?她还有帮凶? 斐守岁坐在海面上,还没来得及惊讶,便看到他对面的红衣。 红衣盘腿于海水之中,是陆观道的脸,眼中正带着笑意,好似在等他醒来。 那海水吹起来,在红衣的眼睫上留了些许水渍,但红衣没有擦去,任由了海水,点点滴滴。 斐守岁缩了瞳仁。 陆观道的这副面貌,居然……有些慈悲。 水湿透了衣襟,人儿坐得笔直,可眼睫依旧微微地垂,就像壁画上永远睁不开眼的佛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