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6章
“要是他压着百姓,压着历年粮仓的册子,一日一日拖下去,你当如何?逃与抢都不可行,”顾扁舟走至门槛前,见雪停天明,冷然刺骨,“走罢诸位,陪我一块儿‘喝酒看美人’去!” “喝酒?!” 陆观道在斐守岁身后猛地顿下脚,“喝不得!” “为何?”顾扁舟笑着伸手做出饮酒之姿,“天寒地冻,就是要热酒才来得痛快。” “一定要喝?”人儿想起马车内老妖怪对他所作所为,“不喝不成吗?” 看着陆观道十分之不自在,顾扁舟放下调侃之言,作罢:“等会儿叫着店家上些糖水给你。” “好!” 四人这才出了屋子,合门上一层护法结界。 走至雪景山水画中。 目见小园撩开黑夜的遮蔽,在蓝天合抱下抖擞荒草。园子不算太大,游廊幽竹,松柏腊梅。寒风吹斑驳竹帘,与定风铎一块儿响过鸟雀鸣叫。 三两肥鸟震翅。 天空还是静着不说话。 顾扁舟走在最前头,红山茶的衣袍很是显眼。 “好景啊……”谢义山欣赏柏树积雪,他道,“我从未见过大雪纷飞,一夜就埋了小路。” “此事了结,谢兄去极北之地寻江姑娘,那儿的绵延雪原,极光游龙于此地不分上下,”斐守岁言,“若可以,替我向着姑娘问声好。” 老妖怪想是这辈子都无法再见一次萍水相逢者,又因昨夜提起的老妪,心中落寞增了不少,他再道:“江姑娘侠肝义胆,是个不可多见的豪杰。” 夸了人。 谢伯茶愣愣眼:“斐兄何时这般忧愁了?” “呵,是怕着今后再也见不得江姑娘与你,说些好话安一安良心。”开了真言,颇有些说得不顺嘴 谢义山却大大咧咧地揽上斐守岁的肩:“怎会见不到!虽然我们四个就我一个凡人,但我这不好好站在斐兄身侧?斐兄一生绵长,而我与江幸像个炮仗一样,响了最好,不响作罢!大不了第二天早上多喝一口茶,给我与江幸迁个好一点的坟头,上炷长香!” 谢伯茶总是对好坟与香火执着。 “只是可惜了,我不能给斐兄烧纸钱。” 倒也是斐守岁第一回听到有人要给他上香点蜡。 老妖怪没有推开谢义山,手边还拉着陆观道:“谢兄日后斩妖除魔,必是桃李满天下者。” “日后之事日后谈!” 谢伯茶松了手,唤一声一直装作听不到的顾扁舟,“顾兄!” “何事?”顾扁舟立马回头,视线与斐守岁撞上,看到还有陆观道沉默的眼神。 “没甚事情,叫一叫得道飞仙的顾大人,让我蹭一蹭仙途!” “哼。”闷哼。 走得零零散散。 斐守岁的手自始至终牵着陆观道,也不知何时牵上的,好似习惯一般,就这样顺手,顺其自然。 他略一眼。 眼前是咋咋呼呼的凡人小辈,身旁与他一同走的又是摸不着根底的野草,斐守岁心叹,倒是一场别样路途。 且听风声萧萧。 在走近小园木门时,听到马匹低鸣之声。 陆观道小声道:“有昨夜遇见的人。” 这番话与顾扁舟先前之言,四人想到了一块儿去。 谢伯茶传音:“不会真是美酒佳肴吧……” “说不准。”斐守岁。 默然。 移开门闩者乃顾扁舟是也,见他甩手用力一推,大门轰然往两侧一翻。 入目是一条冻上薄冰的石板路,路边堆着厚雪,有明显笤帚痕迹,是被人扫开,但时间久了,也就留下冰碴。而一旁昨夜喊着幺儿的老鳖正毕恭毕敬站在门口,与马车一起,想是等候已久。 顾扁舟冷冷地看了眼,语气却是上扬:“老伯怎得一大早上牵起马车,可是殷县令的吩咐?” “是……”口中混白热气扑腾,老鳖的声音还是那么难听,“是殷老爷让小的接着大人去百衣园听戏。” 嚯。 顾扁舟勾唇:“昨夜不曾听殷县令提及。” “大人有所不知,是今日起百衣园不收门票钱,百姓与富贵人家一同免费游玩,殷老爷说,借此让大人看看梅花镇的民风……” “哦?小斐,”故意道,“今日初几?” 斐守岁抽了下眉:“回大人,腊月廿七。” “好啊,腊月尾,正是好时节,”顾扁舟转身朝三人使了眼色,“只恐殷大人还要照顾我这些个随从,实在是麻烦他了。” 这是允诺之意。 老鳖听得一清二楚,赶紧拉开马车棉帘,卑微道:“大人请,里头暖炉椅垫都是早早预备好的。” 顾扁舟颔首,率先踏上马车。 扶着他的谢义山也冲老鳖笑笑,心里传音:“这个老伯不大会说恭维话,他好似还忘了昨夜之事,不知他家幺儿有没有回家。” “幺儿?” 斐守岁在最后头,推了把陆观道。 他上下打量老鳖,见老鳖双手红肿,鼻尖子露在冷风中也是通红,两颊干裂,黝黑皮肤像是一首地母的悲歌。 “我看是没有。” “为何?”谢义山坐好,替陆观道撑着帘子。 “看他样子,要是昨夜回去就安眠了,不会今早冻干脸面。他牵马的手虽戴了棉套,但露出一只手指,指甲里卡了不少泥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