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6章
好像进的不是什么煞气鬼屋,而是宴席吃饭的酒馆。 黑落得快,斐守岁本想立马跟上,却被陆观道绊着无法动身。 陆观道在黑夜中,缓缓抬眼:“我……” 老妖怪叹息:“我们都在,不要怕。” “不是!” 陆观道咬唇,见斐守岁无可奈何的脸色,换作先前,他还会不管不顾地撒娇卖乖,可不知怎的,今日他心中酸楚止不住地冒出。 酸涩带来的是愧意,是他无法轻易用语言表达的感觉。 人儿不敢言。 斐守岁松了眉眼,反手拉住他的手,轻轻一扯。 “走吧。” 说着,抬起脚,慢慢与陆观道一同走入园门。 明明一样的黑,黑到照不清路。 风雪里,陆观道滚了滚喉结,心中传音:“我不怕。” “嗯?” “我不会怕。” “嗯。” 斐守岁没有回头。 陆观道盯着那一身踽踽独行的青色,咽下喉间话,与自己言:我不会寻不到你。 …… 屋内。 是小方屋子,有内外两屋,陈设齐全,摘花四五朵,软垫倚小椅。 暖了身子,三人便坐在热茶前,余剩谢义山一个抓鬼道士到处溜达。 伯茶拿着一个铜制铃铛,左响响,右震震。 “方才那阵仗,屋子里居然一个鬼都没有。” 顾扁舟听,勾唇笑道:“许是谢兄身上的一百零八天将足以震慑他们。” “不可能,”伯茶摸摸下巴,“换作是我怎甘心被吓跑。” “谢兄不必忙乎了,来喝口热茶吧。”顾扁舟笑着为三人点茶,全然没有官架子。 斐守岁接过茶水,又替陆观道讨了杯。 茶盏落在陆观道那侧,木桌上还放了一玉瓶。 玉瓶插着一只雪白的花。 人儿无处可看,便盯着花儿不放。 “这花里头也有鬼?”顾扁舟打趣一句。 陆观道听罢,浑身一颤,又不敢去看花儿了。 倒是惹得斐守岁问:“这花……” 不是梅,不是菊,眼下寒月,又能开什么艳丽的。纯白的花瓣抱在枝条上,仅有一只盛开,露出黄色的蕊,余下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。 “花怎得了?” 伯茶翻着柜子,“我看屋子里有好几朵。” “只是纳闷,这个季节寻常的插花应当以梅为主,却不曾见过这样的。” “我们都进鬼屋了,还有什么寻不寻常的!” 咯吱一声,谢义山打开一个大木匣子,里头空荡荡,什么东西都没有。 伯茶仔细地晃了晃,怪道:“这屋子,空落落的。” “此话怎讲。”顾扁舟。 “朝廷的驿马客栈,招待来往官员,怎么说也要有些平日里备着的东西,我方才找了半天竟连个木梳子都不曾见,就感觉……” “感觉像白日里清扫过,把痕迹掩盖一样。” “是!顾大人说得有理。” 伯茶又在屋子四角挂了大小铜钱,他边挂边问,“要是真死了人却没见着血迹,也没有鬼怪叨扰,难不成……” 手指戳了戳门外。 “那些可是鬼否?” “谢兄都看不出来,我们哪能……” 话未说尽,一个苍老背影打在屋门之上,煞了扁舟之话。 屋内三人立马摸住自己的武器。 见影子在风雪里一晃一晃,宛如一株脚不着地的吊人。 斐守岁手指点了下纸扇,笑着开口:“门外何人?” 那背影缓缓道:“大人,是老奴,来送好酒好菜。” 门口的靛蓝老妪? 斐守岁与顾扁舟对视。 “放在门外就好。” 可老妪言:“这放外头不一会儿就凉了,要是大人怪罪……” 屋内人传音。 “我看这老婆婆就是一个好鬼,客气热忱,想让你我在半夜三更吃上一口好酒好菜!”是谢义山,他悄然走至门前,“但我观她身上没有鬼魅之气,属实奇怪。” “罢了,开门让她进来。” “顾兄!” 谢义山决然,“我适才布下的阵法一日只有一次时效,若就这样放她进来,等到四更我们都安眠了,那项上人头可就不保!” 顾扁舟还未回话。 老妪又问,这会子语气不再平淡,有些着急:“大人啊,屋外甚冷,能否开门拿了酒菜,放老奴回屋休息。” 扁舟:“……” 轻咳一声,装成大梦初醒。 “你无须担忧,放着便好。” “可……”人影忽然定在白墙上,一动不动,“老奴自是知道大人是顶顶善良的,但殷老爷雷厉风行,要知我今晚没有伺候好,可别说明日能不能吃上一口热粥,怕是挨着板子连床都下不了。” 那声儿如大红剪影,颜色格外鲜明。 屋内众人沉默。 唯听风声呼呼,像是要吹灭屋内烛火般拼命。 风打纸窗,见素叹息一气,看了眼斐守岁,也不知在想什么。 片刻后,屋内传来女子之声,乃是顾扁舟自个一人的独角戏,他捏着嗓子,糯糯一句。 “大人怎么起身了?” 另外三人一齐闭上嘴。 “高原天冷,可要披件衣裳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