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5章
斐守岁叹息一气,俯身扶起老鳖。 “既然如此,那就回去吧。” 触摸冰凉厚实的衣袖,本该以为老鳖会起身,谁知老鳖愈发不敢抬首。 “大人啊!” 老鳖大呼一声,惊扰了腊梅园旁的百衣园,亮出一两盏暖光,“幺儿不过加冠,才不过加冠啊!” “何意?” 这声叫顾扁舟与谢义山纷纷出了马车。 寒风吹鼓之下,四周只有园子门口的小灯笼闪呼。 “你有何困苦?”顾扁舟。 老鳖却不管不顾他人之言,被人毒哑般撕扯声嗓:“我、我……我为何在此哭诉?” 众人默然。 寒冬的冷,老鳖的话,还有源源不断晃动的树枝,好生诡异。要不是两盏灯笼尚且亮着,小园里头有叽叽喳喳的声响,都能称得上是寂地。 所有昏暗汇聚,哀伤的冰原有刺骨冷风,众人却似没有生气一样,冷然看着老鳖。 老鳖又说:“家中幺儿,最喜听戏,终日浑噩,不着家门……” 斐守岁皱眉。 “老师傅?” “家中幺儿,最喜摘花,折枝采蜜,落于她家……” 绯红衣裳眯了眯眼,踱步上前,一把将三人护在身后。 “我且问你,幺儿现在何处?”话说出口,见素双目一瞪,眼尾染上金色,如天神附体,还了他仙君之躯。 老鳖哭丧脸,终于听到他人动静般:“大人!幺儿不在家,不在家!” “不在家,又会去哪里?” “去?去……”老鳖紧闭双目,深吸一气,手一甩,指向一旁半掩后门的百衣园,“最喜听戏,最喜摘花!” 第100章 酸楚 这是…… 斐守岁传音:“老师傅方才与我所言,乃是名叫‘百衣园’的草台班子。” “百衣园?” “说是由木偶上台演戏,台下有人为木偶配唱,还说这次百衣园前来是为着顾兄你。” “为我?”顾扁舟微微偏头,“殷县令所为?” “是。” 听罢,见素轻笑一声,手捻兰花指,在老鳖面前:“汝之心愿,吾已了然,天寒地冻,快些回家吧。” “回家……” 地上的老鳖立马站起身,摇摇晃晃着往前走,嘴里念叨,“回家,回家……” 他的身影佝偻,一步一顿消失在黑路尽头。 “……” 没了老鳖,园口小路安静如死水一片。 见素垂下手,转头看着百衣园后门,那门缝窄窄,里头深黑,似是多望一会儿就能看到一双窥探众人的血眼。 “夜深了,”他道,“还是早早歇息了去。” 言出法随,话刚绝于口,方才还亮着的一两盏纸灯笼倏地熄灭。 蜡烛香油味弥散开来。 大风呼啦啦地刮过众人的耳识,天地宛如在此刻迅速缩小,小到只有木头匣子那般,里头能装的也不过一句心事。 陆观道本就害怕黑夜,眼下只得藏在斐守岁旁,死死钩着老妖怪的衣袖。 “好黑!” “没事。”斐守岁拍拍陆观道。 却听到哐当声响,门闩倒挂。 众人眼皮子底下,腊梅园木门大开。 黑色的风从腊梅园涌出,一股子阴冷的味道扑鼻。 是一身靛蓝打底白花袄子的老妪站在园门中央,没在森森里,如个笑吟吟的木偶人。 “大人,三更早过,可要老奴伺候安眠?” “……也好。”应了声。 顾扁舟乃仙官自不怕阴邪,他掸掸衣上雪正要上前,但被陆观道拉住了袖子。 手拦住雪花,人儿哆哆嗦嗦眨眼,传音。 “有鬼……” “还不止一个是吗?”笑意。 “对!所以不要去,危险。” “危险就不去了?”见素只传音给陆观道一人,“就像那时的你,寻不到就自暴自弃,现在落得如此下场。” 视线打量人儿,毫不留情。 “我若是你,绝没有脸皮站在他身侧……瑟瑟发抖,百无用处。” 用力扯开陆观道的手,见素转头换了张笑脸,曰:“此处只有婆婆你一人?” 哪管那个被他三两下说懵的小娃娃。 黑夜里。 靛蓝老妪不回话。 扁舟又问:“我们此行四人,若只有婆婆你,怕是伺候不过来。” “有!” 那声音卡了卡,脖颈生硬,“有三个小丫头片子,一个年芳十八的厨娘,四个听使唤的小厮,两个运菜的老头……就剩这些。” “是吗。” 陆观道沉在顾扁舟的话中。 顾扁舟与斐谢两人对视。 天是黑,但他们也不瞎,明眼人都能看出园子的诡异,更何况一个仙一个妖,余下还是个英歌打鬼。 伯茶挑了挑眉:“好大的礼,顾兄你可是五品绯红,受得了这些?” “就因我是官儿,不然我们早早成了他们中的一员。” 说罢。 顾扁舟背手一脚踏入园门,与靛蓝老妪擦肩。 “备好暖茶,温酒热菜。” “是。” 那大红山茶走得潇洒,打了头阵,谢义山自是不会落下,抬脚快步跟在顾扁舟身后。 还贫嘴:“大人,等等小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