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隔壁屋子亮了灯。 斐守岁说:“慢慢吃,没事的。” 陆观道做出一副贼眉鼠眼的表情,嘴里嚼着含糊。 “真、真的?” “嗯。” 紧接着是老者骂骂咧咧的声音。 大门打开,吱呀又吱呀,门闩空空地挂在上头,撞击着木门。 咚。 咚咚。 斐守岁注意听外面的动静,起初的沉默,到沉默后爆发的破口大骂。老人家不知为何将来者骂了个头破血流。 屋内的两人,好似没有困意了。一个停下了嘴歪着脑袋偷偷听,一个干脆闭上眼感知来者。 万物间,斐守岁的神识飘出,再次睁眼,他的一半魂灵在院子上空看清了院外之人。 昏暗。 被唾骂的男子正垂头,双手拽着衣角,颇像个小媳妇。 听老人骂道:“唐年,你没事别半夜来行不行,我也是要睡觉的!再说了你那事我不给你办妥了吗?还有什么不满意的,大可直说。别深更半夜来吓唬人行不!” 名叫唐年的男人,好似在忍耐,等到老者说完,他才终于开了口:“不是的,我……我是有事相求。” “那你说!” 唐年局促地扭着衣角,话还没说出就被老者堵了回去。 “不会又是做纸偶的事情吧?” 唐年眼睛一亮,复又灰黑。 “不成吗……”声音柔软,全然不像个男子。 “不成!省省吧。”黑牙猛地将大门关上,临走不忘给唐年的胸口刺上一刀,“就你那复杂的条件,怎么不找镇里的木偶匠,还说什么发钗步摇,想得到是美。” 斐守岁见唐年杵在院子门口,双手撑着院门,嘴巴不知念叨什么。本想凑近了去听,谁知黑牙老者直径走向他与小孩在的纸偶屋子。 出于无奈,斐守岁放下看热闹的心情,回到躯壳之中。 老者先是叩门,方才打开。 “就知道你们被吵醒了。” 一排比黑夜更加闪烁的老牙亮在陆观道面前。小孩子后仰些许,愣愣地点头,背着手悄悄戳了戳斐守岁。 在旁故作打坐的老妖怪缓缓开眼,又装出惊讶表情:“大爷怎么?” “我也是睡不着了,来找点活干。”黑牙盘腿在两人面前坐下,顺手拿了个纸偶给它点上腮红,“刚才你们也听到声响了,奉劝一句,要是想进镇子,就别搭理一个叫唐年的。” 斐守岁笑着将浆糊递上去,秉持着看客心情。 “唐年?一路走来没听说这号人物。” “哼!他也算不上什么人物,就是他家那点破事而已。” 斐守岁心中嘀咕。刚才在小路上追着他与小孩的轿夫,也说什么“唐家娶亲”,难不成这和院外的男子有关。 屋外的风横冲直撞。 纸糊的窗子被撞出一副大厦将倾模样,给人下一瞬就要被刺破,将风送入的错觉。 斐守岁一边注意着院外之人的动静,一边客气应和黑牙:“这是什么事?” 黑牙吹出一口浊气,叹道:“他家大嫂勾引他,结果被他大哥发现了。” 陆观道在旁边东看看,西看看,忽然开口:“狗引是什么意思?是小狗汪汪叫吗?” “哈哈哈!这事小娃娃听不得,还是睡去吧。” 黑牙伸出手揉了揉陆观道杂乱的顶发。 陆观道又看向斐守岁,斐守岁一副难以解释又无法开口的表情。小孩好像知道了什么,起身拍拍屁股,自个一人跑到旁边打盹去了。 躺下时不忘:“要睡着,要睡着了……” 斐守岁不放心地望了眼小孩,终松口气转头道:“那他怎会半夜来棺材铺。” “是他大哥发现后啊,怒气之下失手杀了他大嫂,他哥唐永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事,就在家里上吊了,所以他。”黑牙乜了眼门口,“疯了!天天晚上找我做什么好嫂嫂的纸人。我说做那荡.妇的东西干什么,他也不解释,就一趟趟来,白天问他,他说又没这回事。这不是疯了,这是什么。” 黑牙老者摆手做出很可不理喻的表情。 斐守岁笑眯眯地听着,权当个路上解闷的新鲜事,听过也就忘了,也不会去讨论。他人之家事,他本是不该听闻的,可奈何故事就是这样流传出来,经久不息。 老者陆陆续续将这镇子的故事都说了出来,斐守岁当成合格的倾听者,不发言亦不反对。 直到黑牙提及陆观道,他才有了回应。 “您说这孩子来讨过水?” “七天前的晚上吧。唉,刚好是唐家出事的时候。” 斐守岁剪着红纸,看似漫不经心,实则心里盘算个不停。陆观道确实可疑,一个没有妖力的普通人,居然能感知到怨念。确实会有感知能力很强的凡人,但能这样的很少。 更有夸张的早被修仙门派给绑了去,哪里轮得到流浪。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,斐守岁放下剪子,在烛火之下,起身作揖。 “原来他是镇子里的人,刚好劳烦大爷送他回去吧。” 陆观道已经熟睡,听不到这番言语。 斐守岁又说:“大爷,你也看出来了,我一介书生出家赶考,糊口本就困难,实在是带不了个孩子在身边。要是真带着走了,也是拖累了他。不说万一,这小孩要是与那些贵人有缘,被捡了去,也能讨到一个温饱,跟着我就只能受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