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9章
但,热的躯壳永远滚烫。 陆观道还在朝斐守岁走去。 而水,涨起来了。 斐守岁死也想不到,他心识那一片汪洋的大海,竟是这么来的。就由着陆观道的血,连接了天地,把上苍的吝啬打开,让干涸不复存在。 水。 真的来到了荒芜的地方。 槐树树根不受控制地吸取雨水,它们本能地扎根,本能地存储。但才过一会儿,斐守岁便感知到它们不再执着水的存在,它们好像比斐守岁先一步知道,这大海会永远存在。 生生不息。 雨帘密布,一个个气泡涌起,在斐守岁脚边吐出。 细碎的灰土变成沙子,浑浊又不堪。雨珠坠落的时候,打散了他们,可他们在一起沉浮,分不开,切不断。 斐守岁虚眯着眼,望过雨帘,他看到模糊的黑色身影。 是陆观道。 还有身影下被水冲散的鲜红。 斐守岁咽了咽,想要开口,可雨水糊住了他的嗓子。 那水儿也将他打湿了,衬着消瘦的身体,还有黏在后颈的墨发。 墨发长到脚踝,让本雪白的皮囊泛起水光。 “补……”身躯看着那一抹黑,“补天石……?” 陆观道回答:“大人等等我。” “等你?” 斐守岁快要被涨起的水包围,“你再不快点,我就要淹死了。” “我……” “怕什么天庭,怕什么天谴,”此话像是不该从斐守岁口中说出,愣是让陆观道停下脚聆听,“我的心识都这般动静了,你还舍不得跑?” 斐守岁手一指。 指着陆观道腰间的浊水。 “你若再不动身,淹死的可不止我一人。” 言毕。 陆观道没有回话。 斐守岁以为是人儿胆怯,也就叹息一气,自顾自地挪动身子。 因锁链在心识里加大了重量,斐守岁只好背着千百斤的束缚,往槐树根上爬。 他吃力地转过身,背对着陆观道,撂下一句:“别死在我的心识里,我处理不了。” 此时的斐守岁并未信任陆观道,也就说去两句,各走各路。 手掌抓一把黏糊的黄土。 土腥味窜入斐守岁的鼻腔,让他无比清醒。 爬吧。 每动一下,锁链就发出钻心的痛,痛感穿透斐守岁的骨骼。 斐守岁冒出虚汗,眼睛发白。 他咬着牙挣扎几下,最后很是狼狈地趴在泥地里,笑说一句:“补天石,你是来救我的,还是来害我的……” 雨声大了。 斐守岁的耳朵嗡嗡作响,除了稀里哗啦的雨,他只能听到心里求生的念头,在充斥,在阻隔。 他浑然没有注意到,那个在水里朝他跑来的人儿。 水。 涨到胸口了。 陆观道搅动着水,干脆抛弃了谨慎。 暴雨之中,看不清彼此。 水珠在下颌点滴。 斐守岁咽下一口雨水,堪堪用手划开贴在额前的长发。 这时,水抓住了他的脚踝。 因为锁链,斐守岁的脚踝无比敏.感,就算是轻轻触碰都能直击他的魂灵,更何况雨水的打击,水波的冲刷。 锁链不停地警告斐守岁,这里并不安全。 斐守岁苦笑着,啐了一口:“真该死啊。” 水波的幅度更大了,而斐守岁却没了力气,趴在槐树根上喘气。他大口地吸入凉爽夏雨,好似他的心肺终于打通,不再堵塞。 急喘。 依旧急喘。 斐守岁每动一下,雨水就顺着气,流入他的嘴巴。 好不讲道理的术法。 斐守岁无法反抗。 就像陆观道已经浑身湿透地跑到他身后,这样的不讲规矩。 但是雨声太大了,斐守岁依旧听不清任何,他的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吸气与换气,其余的一切,灰蒙蒙,阴沉沉。 湿的。 冷的。 以及,一只滚烫的手。 斐守岁颤了一下,勉强转头去看,他看到雨帘之中同样湿漉漉的陆观道。 是垂头低眉的狗,又被大雨浇湿了皮囊。 陆观道喘着粗气,没费多少力气就将斐守岁横抱而起。 那千斤重量好似不复存在,斐守岁下意识揽住陆观道的脖颈,急促着:“我、我……” “大人,忍一忍,你的病马上就会根治。” “你!你……” 靠得近了,斐守岁才摸到稍微能取暖的东西,他冰冷的手臂贴在陆观道身上。 因术法,斐守岁没法说出一整串连续的话,勉强着:“你、你居心……居心何在……” 陆观道将人抱得紧,走向古槐不会被水淹没之处。 “大人,我没有居心。” “不,”斐守岁听着陆观道的心跳,“你撒谎,我、我分明听到……听到……” “大人难受就别说话了。” “你!” 斐守岁要伸手去打陆观道,却因不舍,放弃这个想法。 谁料那个人儿说:“等走到高处,水涨不到的地方,我给大人换下玉镯,可好?” 第210章 逃避 “怎么个换法?” “解开锁链就能换。” “荒唐!”斐守岁涨红了脸,“那锁链已与我的皮肉,生在一起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