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7章
“少时……” 伯茶缓缓抬头,他看四下寂静,身后身前皆是他幻出来的天罡地煞,要不是和尚所言,他都快忘了自己并非正儿八经的“后生辈”。 只是那年他路过,救起一个老伯罢了。 第77章 同袍 黑夜了然,静到没有虫鸣的初冬,好似人与山都睡着了。 波涛树影,风吹得它们左右晃荡,落下一地海棠花瓣。 谢义山屏气抬眸,他笑道:“只不过我并非老太爷的亲孙子,用此法……” 用此法还是有些勉强。 和尚却不以为然:“能唤的就是英雄,你还不快快击了最后一下,让我等打那恶棍一个落花流水!” 听和尚一番话,谢义山吃力颔首回应,眼神却朝着江千念。 见到斐守岁正摸着盲,与陆观道一块儿扶起女儿家。 “这姑娘……”军师然,“妖邪入体,须得速战速决。” 此话戳中了谢义山的软肋,江千念怕他丢了性命没法交代,他何尝不是。 咽了咽干燥的喉,鼻腔涌上一股子铁锈味道。 冷风拂面,撩了额前,吹起谢义山的长发。 他惨笑道:“怕是要死在这儿了……” 言毕。 谢义山轻轻甩了甩碎发,垂眼看着手中双棍,血丝布满他的眼眸。 片刻,他毅然决然举起双臂,青筋绷在手臂,用尽力气朝鼓面一击。 轰声,鼓震似雷鸣,如巨石滚落,地动山摇,浓雾泄了洪般朝路两边的海棠树沤开。 打头说话的和尚大喝一声:“哈哈哈哈!管他亲不亲的!” 人头攒动,轰隆隆有提枪拴马之声。 天罡地煞静候谢伯茶指挥。 唯独伯茶自己汗如雨下,力气耗尽说不上话来,虚脱似地抓住鼓边两铜制的耳,正蔫蔫地看向路边三人。 斐守岁背着江千念,陆观道在前头跌跌撞撞地引路。 而他垂眸,脸色白如纸: “江幸……你可别忘了给我……点烛上香烧纸钱啊……” 一口黑血冲出他的牙齿,吓得他立马捂住不停吐血的嘴。 血珠子沾上他的手心,指甲缝里嵌入的也全是深红,那血还污了他的脸谱。 实在是预料不到会有这般下场。 大山安静,好似只有他们在上演闹剧。 山腰的寺庙每隔一段时候便飘来幽幽钟声。 谢义山眨眨眼,他听到涓涓钟鼓,流入他的心识。 那钟声宁神,伯茶便干脆不捂嘴了,任由血腥从他的五识里流出,流啊流啊,眼眶都是血红。 他笑了声,也不知在笑何人,有气无力地趴在鼓上。 耳边喧闹起来,束缚花越青的骨节牢笼也在此刻散成了香灰。 谢义山一直看着江千念远去。 听到花越青在下面挑衅:“不管是什么术法,本狐也能清扫一净!” “啊,一扫而净啊……” 谢义山皱着眉,撑起身子,他最后看了眼江千念,终于看到三人远离了北宅,他眉眼微微松,放下心中巨石。 手掌捏住棍棒,看人墙已然蓄势待发。 “后辈谢伯茶,” 他道,“愿祭余下年岁,换那三人平安。” 和尚与军师相看,未出反驳之言。 谢义山举起手,再次重重地敲击大鼓:“后辈谢伯茶!愿祭余下年岁,换她平安,换她平安……” 双目无了神,谢伯茶机械似地再次重锤大鼓。 “请神请神,入我之身,除妄念,灭妖邪!” 和尚叹了口气。 谢义山击鼓,又道:“请神请神,夺我之思,控我之情,灭我之意,救他人与水火,救她与水火之间!” 鲜血从谢义山头颅流出,他已经感知不到痛了,麻木了双眼,只见到殷红下的花越青在朝他笑。 笑什么? 花越青没有说话,只是笑面。 谢家伯茶手不停歇地敲鼓,天罡地煞却没一个动身。 “为何不动!杀妖邪,灭鬼道!天经地义!”谢义山怒吼,“若非我死,便是他们,为何不能是我?” “小娃娃!” 和尚正欲说话,被军师瞪了眼。 身后披白袍豹头环眼,执长.枪的将士下了马,他与军师对目,摇了摇头。 “怎么了?”谢义山低头,“为何不动?” 血珠从他眼眶下落,穿透天罡地煞的身躯,落在黄土地上开了花。 那血做的花又马上被浓雾掩盖,不知何时起大雾又重新聚拢。 谢义山酸了鼻腔:“到头来,还是不成……” “不是不成,”军师淡然,“此术从古传到至今,血脉里外只有你一个后辈,我等岂能见你血流不止,最后死在我等眼前。” “可是!” 谢义山张开嘴,黏糊的血丝拉扯他的唇瓣,沙哑声音伴随血腥,好不痛苦。 “小娃娃,你继续下去,便是天上的仙官来了也无济于事,”和尚摇头,“不打便不打,英雄也非莽夫。” “莽夫……” 谢义山用力歪头,他去看江千念。 正巧对上了女儿家的目光。 原是斐守岁给江幸喂了一颗糖莲子。 在江千念眼中,那个在半空高高的人儿早筋脉迸裂,血从五识而下都快要流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