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8章
旁边陆观道的手一颤,吃了一口的糕点摔在地上。 高帽身影满满当当占据窗户的一左一右,在雷声之后,屋外恢复黑暗。 大雨环绕,窗边竹叶飒飒。 小孩子直瞪眼,看着那影子一动不动。 远处,从别的院里传来女子呜呜的哭声。渗入雨夜,听得人发毛。也不知是何人在哭,竟然能有这样的凄惨。 陆观道倏地回头,眼睛也不眨,嘴巴还是半开的,传音与斐守岁:“一黑一白,一左一右。一个高一些,一个矮一些。” 说话卡顿,听得很不舒服。 斐守岁本不想搭理小孩,可放不下心。 “你好好说。” 陆观道机械似的扭两下头:“是他们、他们抓走了陆姨……” “陆姨?” “嗯,是他们抓走的。我记起来了。那天、那天大火烧到家门口的时候,我看到了他们。他们两个人手里拿着锁链,就站在家门口对着我笑。说什么‘真的是可怜人啊,本来还有三十年的阳寿,却遇到了你’。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,我听不明白……” “后来,我跑出来了。我一跑,他们就进了屋子。一下子,屋子塌了。陆姨他们就,就见不到了……” 斐守岁沉默了好久,听着小孩声音渐渐哽咽,他大概猜到说的是什么。 想了会,传音安慰道:“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黑白无常不抓你?” “黑白无常?” “嗯。” 陆观道语气沉闷:“原来他们叫黑白无常。是黑白无常带走了陆姨,没有带走我。为什么不带走我。要是带走我就好了。陆姨一个人定会念叨我,说我不陪在她身边……” 老妖怪发觉小孩的话头越来越不对劲,他想引导陆观道走出那场大火。 看阿珍的情况逐步稳定,斐守岁便将心思放到了小孩身上。 语气温柔,好似只偏爱他一人。 “陆姨要是愿意让你一块儿去,她难道不会说吗?你且仔细想一想,是她赶你走的,还是想让你留下来。” 察觉到陆观道抬头在看他。 小孩眼里有了泪水,重复一遍他说过话:“陆姨赶我走的。是她赶我走,我才走的。” “所以陆姨不愿让你去。” 陆观道转头去看窗户。 黑漆漆的夜晚,冷风不节制地灌入。 “不愿让我去?” “不然,”斐守岁叹道,“黑白无常带走的都是将死之人。据你所说,大火烧到了家门口,你的陆姨不想你被困,所以赶你走。” “将死之人?”陆观道呆呆地歪头,“将死是什么。” 斐守岁凝眉,不知如何解释。 睁眼看到奄奄一息的阿珍。 “我在救的姑娘,就是将死。” “啊……” 陆观道挪了挪身子走到斐守岁身边,他坐在地上,伸手抓住斐守岁的裤腿。 “小庙里的那个白色人偶,她被火烧焦了,也是死吗?” 小孩眼神空洞,说的是池钗花。 老妖怪闭上眼:“算是。” “唔,怪不得见不到她。她原来和陆姨一样被黑白无常带走了。她和陆姨一样不见了……” 陆观道脸上的迷茫愈发重,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,迟迟不落。 用手背一擦,喃喃声音。 “带走了,就回不来了是吗……” 看外屋的一片漆黑。 叹息。 陆观道拉了拉斐守岁的衣裳:“可是、可是黑白无常还没走,他们站在门外。” “嗯,我知晓。” “他们想带走谁?” 斐守岁一愣,轻笑:“谁都带不走。” “我、我看他们两个在笑哩。” “笑?他们在笑什么。” “他们说‘就是这户人家,前些日子也来过,带走的也是个姑娘’,‘那个姑娘惨得很,城隍老爷看了那死法都直摇头’。” 斐守岁听到关键,传音问:“听得真切?真说了前些天死了个姑娘?” 陆观道肯定地点头。 可是到海棠镇的这几日从未听说薛宅办过丧事,那高高砖墙也没挂什么白灯笼。 余光扫一眼屏风后的外屋。 眼下只有谢义山能拦鬼使,旁边为救阿珍的江千念力气耗尽,到现在还合着眼休息。 而他自己无法抽身。 没有烛火的屋子,黑得能吃人。 须臾。 斐守岁本想再与小孩说话,突然外屋的门飘来一股浓重的尸臭味。混合着泥土腥,仿佛是大雨灌入,带来了湖底的淤泥,还有淤泥里的草木根茎。 来不及思索更多,两条绑着残破纸钱的黑色锁链穿透屋门,直直地往内屋阿珍姑娘的方向袭来。 老妖怪在法阵之中,无法动身。 那两条锁链,一条毫不犹豫刺入阿珍腹部,一条直接贯穿了斐守岁的心脏。 扎在内屋的白墙里。 阿珍大叫一声,身体以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动作捏成一团。她的声音打碎了墨水屏障,撕心裂肺,好不痛苦。 吓得正休息的江千念一下从座椅上站起,睁开眼愣愣地看谢义山。 谢伯茶茫然地回看江幸,放下茶盏,转头大声问。 “斐兄怎么了?” “别过来!”斐守岁第一回在谢江两人面前怒音。